都說春雨貴如油,園區的這個清晨卻格外慷慨,淅淅瀝瀝的雨聲在屋頂上敲打了一整夜,到交班時分仍未有停歇的意思。九點鐘,我和月文并肩走出辦公大樓,迎面撞進了一片氤氳的水霧里。細密的雨絲織成紗幕,將高聳的精餾塔、蜿蜒的管廊都籠在朦朧中,就連最熟悉的裝置框架都變得溫柔起來,仿佛鋼鐵叢林被春意浸軟了棱角。
夜班的倦意忽然就被這濕潤洗去了,沿著趙牛河往車站走,河水比往日漲了些,泛著細碎的波紋,岸邊的蒲公英已經頂著嫩黃的花苞,沾了雨水的蘆葦低垂著,不時輕輕擺動。最活潑的是那群大白鴨,有的排成箭形破水而行,有的三兩只互相追逐,嘎嘎的叫聲在雨幕中格外清脆。它們大約是最先感知到水溫變化的,正如古人說的“春江水暖鴨先知”,倒讓這群扁嘴“哲學家”更早讀懂了春訊。
拐上創業大道,雨水將柏油路面洗得發亮,月文突然指著路旁說:“你看這冬青,綠得多精神。”確實,經過整夜春雨的滋潤,這些常青灌木的葉片泛著釉質的光澤,新抽的嫩芽更是綠得幾乎要滴下水來。它們整齊地立在道路兩側,像兩列朝氣蓬勃的衛兵。我忽然覺得,這些植物比我們更懂得時節的更迭,它們用最本真的方式記錄著園區的發展。
班車穿過正在施工的新項目區,塔吊在雨中靜立著,像等待檢閱的士兵。車廂里飄著淡淡的機油與春雨混雜的氣息,同事們聊著夜班的操作:老張把冷凍機組停機時間精確到分秒,小王在DCS畫面前守了四小時終于捋順精餾曲線,小李則像編排樂章般將設備加熱時段錯開用電高峰。“省下的能耗,夠給整條創業大道換批路燈呢!”不知誰的玩笑引得滿車輕笑。這些帶著參數與流程的對話,在雨打車窗的節奏里,竟有了種別樣的詩意。
當班車駛出園區時,雨忽然小了,云隙漏下的光束中,我看見涼水塔蒸騰的白霧正與雨絲纏綿共舞,涼水塔的輪廓在光暈中宛如待放的玉蘭。那些林立的裝置仿佛有了生命,塔罐是挺立的軀干,管廊是舒展的臂膀,而縱橫交錯的綠色管線,分明是大地蘇醒時舒張的血管。
我想,春天從來不只是季節的輪回,當第一株蒲公英頂破土壤,當大白鴨在趙牛河里嬉戲,當第一叢冬青在新鋪的道路兩側抽芽,魯西園區就在講述著生長的故事。而魯西的春天,正寫在循環水系統與春雨合奏的韻律里,融進每個在控制室與裝置區追逐春光的身影中。你看那雨中舒展的管廊,多像巨人攤開的掌心——上面既有精密儀表的刻度,也托著整個季節的芬芳。